第三章(第2页)
仓皇登出会议室顺带发现自己打进去就没关麦的那一天,是我第三面见任平生,一想到三年之后景非人却是,而我竟然还在咖啡厅好了伤疤忘了疼地调戏他,端的假笑就不由得渐敛。与此同时刑柯迎来送往推我出去再当其冲的力道虽说没有夹带私货,奈不住历历在目的往昔除了使人不堪回首外带还使人不堪重负,加之我是个前一天林林总总爬过两回一百零一层,合并图层那就是二百零二层的两股战战之人,受力不均当即要栽倒,就算提起吃奶的精气神将手撑在了任平生的办公桌上,却只堪堪撑住了桌沿,经由手汗那么一润色,还没撑住,随波逐流地撑在了任平生的西裤上。
工区一时寂寂。事态按照这个不好说的方向发展了没有两秒,马上就被任平生扣住手腕,拉起身做成一个谦卑尔雅的相握状态,背弓得比我要低,一手握住我一手则搭上自己的手腕,手握得也比我要紧,然后他视线微抬,就这么笑如春风向我道:劳驾,请多担待。
那一上午刑柯是如何盼星星盼月亮盼到开餐时间好光明正大来食堂嘲笑我,我已没心气得知,徐迎峰有那种一开口就让人食不下咽的能力,未陷入息屏时间的手机上躺着他简洁五个字:来趟休息室。
用头发丝想都知道他找我什么事,就着空闲的那只手汇聚所有能汇聚的理由敲出去拒绝他:找不着,不会走,腿疼不想动。
他简洁的秒回有点假装的和蔼:那来接你。
不出意外徐迎峰所谓的接我应该是指他南辕北辙地乘电梯下来,然后再多此一举陪我原模原样原路返回,虽然我一向有个直梯搭乘的障碍,但他很晓得障碍的关键还是无法忍受那种忽升忽落的腾眩感,因而要是身体竖直而脑袋打横靠在人身上,那腾眩感就能相应被忽略。
但念及这是一个多事之秋,徐迎峰借我肩膀过后电梯门开,门外蜂拥而至的同事拥到一半再僵在门坎上不动,那绝对挺渗得慌,我就回他:徐总说笑……啊不,是我说笑了,您且等一等,我就来了。
嘀嘟提示音响,他难得打了句长话:加油。三十一层的天台你不费吹灰,二十七层的休息室也一定可以。
我:……
徐迎峰显然是在寒碜我。
三年前他被招安到诚成做董事长的二把手执行副总裁,截止到昨天以前,我只来找过他两次,一成不变的是两次都是在夜半深更,且两次里都没有很顺利地找着过他,第二次十分气馁,揭竿而起一举爬上了天台。
挨在天台的栏杆上心灰意懒喝夜风,背后一道挺急迫的声音伴着脚步声越响越嘹亮越响越嘹亮:哎,同学,这边天台晚上是不能……话没说完已经拦腰把我抱离了栏杆,一举行到防火门前才停住。
几十步的距离,他气也不喘,可见有在好好锻炼身体。低下头来想再对着我说点什么,可紧接着就跟昨天在咖啡店里一样,那么一怔。
那是我和任平生第二次相见,双方均从彼此眼中看出对方已经辨得了自己是此前就打过照面的人,至于打过的那一次照面可能还有些不可告人。其实是我单方面觉着他应该会希望那件事就此烂在地底下,是以很有眼力见地伸手去拉防火门:谢谢哥哥,我没……嗯……有点想不开但也没有那么想不开……先走了,你也不要呆太久。
像是如料想中看到我果真没有拉动那道门,他微微笑了笑,脸颊酒窝娇俏,将手抬到我身前轻挡了一下:我来吧。还小着呢,应该多吃点儿长力气,不要像大人一样尽吃一些轻——卧……酒窝就僵在他脸颊。
槽。我适时地接上那句他收回到半空的话,谁把门锁了。还想了一想,我不小,已经成年两年了。
恰逢其时他跟物业通完电话,耳边是断线的尾音和我略加不满的补充,手上动作着脱了西装外套扣在我身上,露出衬衫之外那一件被暗夜挡住的毛衣,颈间有同色领带辉映,是个深沉装扮。夜风瑟瑟,这个打扮深沉的人却忍俊不禁:是吗,看着就跟只有十六七岁似的。
亘古以来,嘴巴抹蜜的男人们在判断女性年龄时都会将其宣之于口的那个数字能压多低就压多低,这仿佛已成为铁律。但彼时我正饱受着同徐迎峰年龄差过大裹挟而来的无尽煎熬,首先最受不得徐迎峰瞧我依然是个孩子,其次最受不得其他人瞧我依然还是个孩子,害怕那样当我和徐迎峰立在一起时就会引起不必要的歧义,因此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反驳道:什么叫就只有十六七岁似的,你不看看自己,就跟个……努力在脑袋里找措辞,找到后抬头笃定看着他,就跟个大学生似的。
明明是反击的一句话,怎奈没有发挥好,听起来完全就是一句夸人的好听话。他没有回答。我当时就想自己令人哑口无言的功力还挺得徐迎峰真传。
那一晚我和任平生在冷风中等待物业抵达等待得透心凉心飞扬,徐迎峰没有送我回学校或是去他购置给我的那一处房产,而是在我故作寒战下将我领回了应公馆,我印象颇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