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页)
刑柯叫我不如今天就和他一起去跟徐迎峰的项目组产品的亚洲代销谈谈合作,说这次打头接待大客户的市场部的M9很擅长灌酒,同他喝酒别酒过了三巡摸不到离开的门。我也不信。
可惜打脸来得总是这么猝不及防。
为行大客户们的方便,市场部的人将宴客的地方设在了对方所住酒店的配套餐厅,寻了一个很撩拨兴致的名目,说是这位居一百零一层之高的云端餐厅足够尊贵也足够盛名,虽然我觉着最主要的原因是M9本人想要来这里吃饭,且终于逮着了一个机会狠宰公司一笔。
轻飘飘扶了安全通道的安全扶手,下两道台阶便嘿然一笑,以免声控灯忽然地让人感觉天再也不会亮了的时候,我对敲定此次接待地点、头衔要多么难记有多么难听的M9的积怨颇澎湃上涌。
作为一个身患电梯恐惧症的残障人士,兼之酒喝到尽头差点真的被M9拽出去一夜风流的似乎很劫后余生之人,在一个四下无人的环境里就变得十分容易出神,一出神,就十分容易回忆起一些往事。
往事中,他还是今九集团半路杀出来的总裁办主任,人前风生水起光辉无限,人后没事就要到楼梯间坐着静静点一颗烟,那大约是他消遣压力的一种方式,一烟毕掸掸灰尘走出去,他就还是那个游刃有余的徐主任。
但,得是什么样的压力,需要消遣到被我一天爬几趟楼梯,就有几趟赶上他抽烟的呢
真是太久的面面相觑中,他皱起眉,率先伸出手:你身上是什么在叮当叮当响
看气派就何其淡雅何其斯文,还该是个身份不低的人,尤其有一副春风化雨,能够克敌制胜的好嗓音。我仰头望住他的头发丝,黑里头带一点微微的银,愣愣把金属管装的薄荷糖交到他手上,然后真诚发问:叔叔,公司里还允许高层染头发吗你这是什么颜色很好看。
他被我的话问得一怔,怔了一瞬,眼中缓若清风地一笑,但是再缓,也不过仍然是一瞬而已。之所以被我那么利落地捕捉到,是因为他的睫毛生得实在很长,我一直在盯着他的眼看。
此时再不会有金属管装的薄荷糖在楼梯间叮当叮当地响,就像那时候今九集团的声控灯也不像此刻越往下走越怎么都呛不亮,凑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看见索引牌上标的一楼到了,正觉得本次功德圆满得未免过些曲折,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刑柯让他叫个代驾大家一起在停车场汇合时,通往一楼大堂的安全通道门突然嘎吱一声开门响,门后走上来一个人。黑灯瞎火里朦胧看见他的身形极清瘦也极挺拔,举着电话对电话那头冷淡得有些苛刻道:我知道了。一边说,一边走上台阶,我现在没空管。
然后脚步声停,他在台阶上转过身:徐叶声——
我闻当未闻要放弃了停车场从他刚推开的那道门里走出去,迎头撞见两个穿制服的警察叔叔正扒着门框向里瞄,刑柯站在酒店大堂里几片警服开外的地方,转眼见我马上当众给我念了两遍阿弥陀佛。
我实在有点点尴尬地侧过身,很想装不认识他这么号人。在如斯时刻,我觉得,就算刚才没留神在楼道多爬了爬,那刑柯他,不能因为我爬得久了那么一些些,就报警浪费公共资源吧。
可好巧不巧这么一侧身,一下子撞在折回来的徐迎峰怀里,木质淡香的衣袖几乎是化了一丝风擦过我的左脸,我本能向右后方躲开,腰却被个手接住了。
向来抓得很精致的头发丝在额前落了若隐若现的一绺银,浓密如从前的眼睫闪闪烁烁抬了又低,然后他深呼吸,说先别躲,接住我腰的那只手拉我站开一些,至此才把没大看全的地方检视得彻底,瞅见我除了不耐烦委实不像有什么事,春秋过境的脸上又淡成带着安抚的温柔。
刑柯不相信得对,我的确没有从来都讨厌徐迎峰,我从来都很喜欢他。
我横竖只是得不到,又太想他。
每天都想。他不在的时候想他,他在的时候,还是会想他。